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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心思縝密的瘋狂以及控制得宜的混亂,John Galliano不卑不亢地回來了。

 



如果各位還記得Galliano的Dior時代,一定都很清楚當時的Galliano要多花俏有多花俏、要多高調有多高調;每到設計師謝幕的時間,他不是在眾多頂尖超模的簇擁下戴著華麗麗的拿破崙時代大禮帽出來接受喝采,就是穿上自己設計的衣服、比誰都入戲地親自上伸展台走一遭。不過,在經歷了自我毀滅的醜聞、度過了住在勒戒所鑽研猶太教的低潮時期、承受了被歐陸時尚工業界徹底絕交四年多的懲罰之後,Galliano終於回來了。

 

正式被任命為比利時設計品牌Maison Margiela的創意總監之後,Galliano選擇回到家鄉倫敦舉辦復出高級訂製秀。這場全世界都在關注的秀舉辦在一個低調到不能再低調的商辦大樓,秀場規模精簡到不能再精簡,就連賓客席也只有區區的兩排(不過出席的都是穿著Prada的惡魔、凱特摩絲、各大時尚品牌設計師本尊之類的人物)。展示完復出之作後,Galliano沉靜地披著Maison Margiela工作室經典的白袍制服,以眨個眼就會錯過的速度在伸展台口快閃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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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樹大必然招風、人紅難免是非多。許多不願輕易放過他的時尚評論家根本等不及看完秀再評論,一聽說他決定回倫敦辦復出秀就開始酸說這是他自知經不起檢驗的證明,甚至說這是關起門來自HIGH的小孬孬行為。復出高訂秀結束後,也有一些鍵盤時尚達人迫不及待地PO出他們的一行文評價,內容不外乎「江郎才盡」、「作品廉價下流」、「沒品味沒骨氣的腦殘粉才會喜歡」,「簡直是玷汙Maison Martin Margiela的品牌精神」云云。

Well, haters gonna hate. 我完全尊重上面這些人的言論自由。不過,在我心目中,這是一場(不完美但)十分成功的復出秀。

 

Maison Margiela(舊名Maison Martin Margiela,簡稱MMM)是一個以解構主義、抽象概念和廢物利用的品牌特色享譽國際的品牌,在設計師Martin Margiela本人以「我已經沒什麼想表達的概念了」為由主動退出自己的品牌前,他常會使用一般日常生活中伸手可及的廢物和特殊材料來創作不合服裝設計SOP的作品,而那些充滿幽默惡趣味的解構作品往往在簡約中揉雜著高度抽象的概念,觀賞者必須絞盡腦汁去理解來源、賦予意義,才能各自詮釋Margiela的創作。

 

另一方面,Galliano的創作習慣則是事先進行大量的歷史研究,以便確立主題,接著便直接將他的創作理念直接地透過作品本身和秀場細節表現出來。

 

換言之,如果將兩位設計師比喻為教師,那麼Margiela的教學風格就是「教材在這,喏,拿去自己讀,看不懂再問我」,而Galliano的教學方式則是預先備妥鉅細靡遺的講義、用各種顏色的粉筆寫滿黑板、將教材編成一部完整的劇本,然後飛奔上講台熱情演出一場華麗到爆炸的歌舞秀。這種教學方式除了能讓學生秒懂,更會讓學生忍不住心想:「老師你到底是天才還是神經病?XD」

 

當大家了解到兩位設計師的差異之後,應該就能體會Galliano接下Maison Margiela的難度了吧。

在這次的高訂秀中,Galliano很有禮貌地使用了Martin Margiela經典的解構、抽象、簡約與廢物利用等設計元素,藉以向這個品牌的創始設計師致敬,但在致敬之餘,這次的作品也充滿著Galliano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頹廢華麗與大膽熱情。據說,看完這場秀之後,在場觀眾不是驚嘆連連,就是感動到瘋狂在SNS上PO圖洗板、大讚"The king is back!"

 

對我而言,這種只有Galliano製造得出來的wow factor,正是被(沉悶的)簡約風格宰制太久的歐美時尚工業界最需要的一股清,噢不,是五彩繽紛的美麗濁流。


嚴格說來,這場秀只有24件作品(都在圖左),但是,就在大家以為秀已經結束時,模特兒竟然全換上了稍早作品的「半成品」版本出來謝幕。這些「半成品」的結構都很完整,並不像Project Runway上那種邊走邊解體的臨時抱佛腳之作;然而Galliano的這些「半成品」同時也滿佈鉛筆痕、筆記紙、版型線條和未上色的裝飾用貝殼,所有進過或看過服裝設計工作室的人應該都能會心一笑
這個破天荒的謝幕橋段不僅用短短幾秒鐘道出了藝術創作幕後不為人知的故事脈絡,更是Galliano送給所有人的意外驚喜,以及Galliano對自己剛剛送上伸展台的24套解構作品的再次解構。因此,如果要我指出這場秀的高潮,這些與「完成品」相輔相成、互為鏡像的「半成品」肯定是我最愛的心頭好。


話說回來,雖然我認為這場秀很成功,我還是覺得Margiela的隱約解構
和Galliano的華麗結構之間存在著一條這場秀填不起來的鴻溝。Galliano確實藉由這場秀證明了只要他願意,他也玩得起Margiela拿手的遊戲。然而,那些作品美歸美,卻犧牲了Galliano自己的風格(例如後面那幾件極簡的長洋裝),頂多只能說是Margiela的高級A貨。我想,時尚工業界絕大部分中立的觀察家與評論家真正期待的,應該是看Galliano如何在這個新歸宿和自己的老靈魂之間找到完美的平衡吧。事實擺在眼前,Galliano再也回不了自己愛幹嘛就幹嘛的同名品牌John Galliano了,Maison Margiela這個新歸宿是他唯一的家、唯一的希望。想要在時尚工業界生存下去,他就得想辦法融合這個品牌的既有風格和自己的個人特色,而就這一點而言,我認為Galliano仍有待加強。

只不過,我還是得說句(自以為的)公道話。咱們這些吃飽撐著等看秀的局外人說來輕鬆,要一位個人風格無比強烈的設計師完美融和另一位設計師的個人風格,不等於是要他在自己的身體塞進第二個人格,還期待這兩個人格生出一個全新的第三人格嗎?別說要個性強烈的設計師這麼做了,就算要平常人這麼做,也是千古難為啊。這時候,我想Galliano也只能拿出孟子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反覆背誦了。無論如何,請Galliano一定要把握這最後機會好好加油啊!

 

噢對了,誠如文章頭所言,我認為這場秀是「心思縝密的瘋狂」和「控制得宜的混亂」的結合體,而這種沒有極限的天馬行空,是高級訂製秀才有的特權。看完Galliano在Maison Margiela的第一場復出高訂秀之後,就請大家一同來期待在他會在接下來的成衣秀中給我們什麼樣的驚喜(或雷作)吧。

最後,恭賀Galliano復出成功,也希望他未來更能愛惜羽毛。祝他好運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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