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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說我很懂Lady Gaga,也無意自比鐵面無私包青天。不過在這裡,我想以一個不是狂熱粉絲的中立旁觀者角度來談談Lady Gaga和她的陰陽人疑雲。去年我首次注意到Lady Gaga這號人物(後知後覺,我知道。我和流行綜藝圈本來就很脫節)。「作風大膽」、「衣著怪異」、「離經叛道」是人們給她最常見的幾個評價。對於這些評價,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妥;或許,這就是Lady Gaga獨一無二的風格,是她自己的選擇。然而,長久以來一直給我很差的印象的「特約記者S傑克」在去年發表了一篇宣稱女神卡卡自認陰陽人、男性性器官演唱會走光的報導,頓時間全台灣都開始沸沸揚揚地用各式各樣狗血、聳動、羶色腥的標題來殺人。標題殺人法最佳示範莫過於此。那麼,Lady Gaga的性別到底是怎麼回事?



早先我看到這則新聞標題,還很不爭氣的認真看完了這種沒營養的報導。全文簡而言之,就是Lady Gaga在演唱會中走光「露鳥」,而且還在部落格上承認自己的陰陽人云云。大家都愛說「有圖有真相」(儘管詮釋方式不同會產生不同的「真相」),首先我們就來看看那「傳說中」的露鳥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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齁唷~~有啦有啦!鄉親啊快來看喔!有根東西從她裙仔底下露出來!好大一包!一定是男性生殖器官!夭壽喔驚死人!所以,三審定讞了啦!Lady Gaga是人妖、是陰陽人啦!一張照片不夠嗎?還有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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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一些專貼清涼美女照或是不求甚解的介紹文的部落格就跟著見獵心喜地引用上面兩張照片,然後煞有其事地做出下列結論:「原來她是個利X」、「難怪她聲音時高時低」、「眼尖記者終於拍出她跨下的真相」、「忠實粉絲跳出來反駁...但是小報報導女神卡卡已承認自己是陰陽人、同時擁有男女生殖器官」......


果然,要給人貼上也許永遠撕不乾淨的大標籤、扣上可能永遠抬不起頭的大帽子,需要的只是一兩張照片和一篇看圖說故事的可疑報導。

 

現在請大家先放下對著Lady Gaga胯下指指點點的手,理性想一想:

1.這有沒有可能是阿婆內褲在她表演中劇烈運動時產生的縐褶或鼓起?

2.會不會是照片角度關係造成的曖昧和想像空間?

3.底褲褲襠的微微隆起有沒有可能是女性生理期用品?

4.有沒有可能她那些「看似內衣外穿」的表演服裝底下其實還有穿內褲,然後因演唱會中的動作而捲成了條狀?


您更可以問自己:「那篇消息來源的所謂小報到底是哪篇?」


要查報導來源並不難,目前就我簡單Google一下的結果,在台灣刊出的相關報導中有白紙黑字寫出上述聳動話題的,就只有咱們的「特約記者S傑克」想像力豐富的那篇大作。不過,可笑的是,Lady Gaga親口承認的是「她是雙性戀(bisexual)」,而非S傑克和他的追隨者們所聲稱之「她承認自己是陰陽人(hermaphrodite)」。咦?雙性戀和陰陽人有啥不同?搞不清楚差別嗎?下面是個簡單的說明:



bisexual (形容詞、名詞):雙性戀、雙性戀的;可以愛上男性和女性、對男女皆有談戀愛或發生進一步關係的興趣(Lady Gaga承認的是這個,雙性戀)

 

hermaphrodite (形容詞、名詞):雙性人、陰陽人、雌雄同體的;身上同時具有男女兩性之全部/部分性器官的人(S傑克把上面的bisexual錯翻成陰陽人,根本是指著張飛叫岳飛!)


雙性戀不等於雙性人(俗稱陰陽人)。前者指的是一種性心理與認同上的取向或偏好,後者指的則是因龍鳳胎嵌合體、染色體異變等原因造成少見生理特徵。兩者完全不一樣,不應該混為一談!這無關雙性戀或陰陽人就大眾觀感而言哪個好哪個壞,也不代表雙性戀或雙性人本身有什麼問題。事實上,「假設」Lady Gaga是個貨真價實的陰陽人,或如某些更誇張的媒體指稱的其實是個男兒身,我個人會立即爬上桌子替她歡呼──無視眾人眼光勇敢表達出自己的性向,光是衝著這點我就打從心底深深佩服!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個性別多元的世界,只要你情我願、沒人受傷、沒人違法,一個人想愛誰、想當什麼樣的人,或是此人性器官怎麼長都是他的自由,不容任何外人(包括我們這些雞婆)置喙!


可能有人會覺得我這麼認真的對Lady Gaga的胯下小題大做,根本是吃飽撐著。我必須強調,重點不單單是她究竟有沒有陰莖這回事!他人的性別、性徵、性傾向固然不關我們的事,且Lady Gaga的胯下究竟有無多塊肉似乎也稱不上什麼家事國是天下事,不過,享有操縱資訊、發布資訊、篩選資訊之強大特權的媒體如果黑白不分、未經查證隨意報導,或者根本就是無中生有、斷章取義、刻意扭曲真實資訊,大家就該開始好好憂慮了。

 

講白了,就這次的陰陽人風波而言,咱們偉大的特約記者S傑克的報導跟本是完完全全的不求甚解外加不負責任,把Lady Gaga承認的「雙性戀」在翻譯過程中「自動升等」成「同時擁有男女生殖器官」的陰陽人了。指鹿為馬的現代真實版就這樣在大家眼前活生生上演,而在下從不曾聽聞S傑克對他的錯誤翻譯做出道歉或修正。更堪慮的是,大多數人尚未養成合理質疑新聞報導真實性的習慣,看到啥就相信啥,所以Lady Gaga的性別就這麼莫名奇妙地被外人隨便斷定了。

 

說到底,我真正在意的並不是有沒有鳥,而是掌握大眾資訊來源的媒體究竟有沒有是非。


講一堆廢話懶得看嗎?咱們就繼續「有圖有真相」吧。下面是Lady Gaga在被指出「露鳥」的同一場演唱會中的另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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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咧?從她跨下飛走了嗎?眼尖記者們,快來幫忙抓鳥啊?區區一張照片證據力不足?下面再來。每張照片都是我親自在網路上找出來的,每張胯下都拍得很清楚或腳張得很開,哪有什麼男性生殖器?看清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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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眼尖記者和S傑克追隨者們,突起的一包在哪?莫非Lady Gaga神威大作,可以像小說《新夏娃的激情》中長期男扮女裝的螢幕女神特麗絲黛莎(Tristessa)一樣為了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特地把陰莖往後折起來塞進後面的洞裡嗎?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耍下流,但假使Lady Gaga真的「同時擁有男女生殖器官」,唯一可以讓她藏起鳥鳥的方法恐怕也只有小說裡才可能出現的這種方法了。


什麼?你說Lady Gaga可以叫攝影師把這種棚拍照片拿去修圖修鳥?那麼演唱會現場照片總不能修圖了吧?Lady Gaga再厲害也沒辦法把充斥演唱會現場各個角落的攝影記者通通買通、強迫他們修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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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風大膽?同意。

驚世駭俗?也許。

胯下一包?在哪?

陰陽人?確切證據呢?不要看到黑影就開槍,更不要跟我說一張模糊的影片截圖(與該影片本身)就稱得上確切證據!


什麼?證據還不夠充分?你說Lady Gaga也可能成名後花錢變了性,所以以上照片通通不準?那麼看看她成長過程中的照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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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中肯話,請問照片究竟有啥不尋常之處沒有?眾口鑠金、積非成是,這樣下去真的好嗎?所幸Lady Gaga是豪放自信的西方女性,挺得住這些無意義又沒營養的謠言。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民風相對保守的台灣,被如此惡劣的流言所中傷的那個女孩有多少顆心可以碎?我自己光是被人笑說性格剛烈豪邁沒女人味,就可以暗自難過好一陣子了,如果別人胡亂給妳安上一條從不曾存在的陰莖然後指著它大作文章,妳憤不憤怒?


事實上,Lady Gaga原名史黛芬妮‧喬安‧安潔莉娜‧傑曼諾塔,出身於義大利血緣的美國上流家族,從小就被父親栽培為藝術家,還在她就讀的藝術學校中獲得全校只有20個名額的資優生證明。她曾以史黛芬妮這個原名發行唱片,當時雖然並沒有特別成功,但也從來沒有人質疑過她的性別反而現在她紅了,就出現了無聊人士拿天文望遠鏡觀察她的胯下。為什麼?只因她特立獨行的衣著與風格?她的離經叛道可能源自她的成長背景(或其反動)、個人喜好、唱片公司的形象塑造,或者出於其他各式各樣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理由;不過不管怎樣,我自己身為一個女人,我斷定她也是個完完整整的、非常女人的女人!

 

Lady Gaga本人對於這場野火般肆無忌憚地竄燒全球的陰陽人疑雲保持了好一陣子的沉默(換作是我,我也根本不屑回應這種沒營養的問題),不過最近她本人終於在澳洲的一次廣播採訪中做出了回應:


"My beautiful vagina is very offended.  I'm not offended; my vagina is offended.  I'm not embarrassed.  I sold four million records in six months; I'm not embarrassed about anything.  I think this is society's reaction to a strong woman.  The idea that we equate strength with men and a penis is a symbol of male strength, you know, it is what it is.  But like I said, I am not offended at all, but my vagina might be a little bit upset."


「我美麗的陰道很受傷。被冒犯的不是我,是『她』。我自己並不覺得尷尬。我在半年內賣了四百萬張唱片,我沒啥好尷尬的。我想這件事(指陰陽人疑雲)是這個社會對於一個堅強女性的反動。人們總將力量和男人與陰莖劃上等號(好像只有男性才能有力量),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一種男性威權的象徵。你懂的,事實就是這樣。只不過我剛說了,我一點也不覺得我被冒犯,但我的陰道可能就真的有點不爽了。」










最後,雖然我不是Lady Gaga的粉絲,她的歌我全部也只聽過三首(第一首是在逛寵物店時聽到Paparazzi,而Bad Romance和Telephone則是在MTV強烈主打下聽過幾次),但我這旁觀者實在看不下去了。上面文中的那些資料明明隨便Google一下就找得到,但是Lady Gaga是陰陽人這種蠢話竟然到現在還有很多人在說,實在很荒謬。我認為,Lady Gaga的陰陽人疑雲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是套入「缺乏職業道德的亂報媒體 + 只知人云亦云的盲從大眾 = 世上數不清的荒謬」公式所得出的標準案例,也證明了國人英文不好又不求甚解,很容易就會從錯誤資訊中歸納出漏洞百出的錯誤結論。呼,現在打完這篇文章發洩一下之後,心情終於舒坦多了!


好樣的Lady Gaga!「我美麗的陰道很受傷。被冒犯的不是我,是『她』」。妳這句話我欣賞!請繼續發揮這種不怕把男人(以及他們的陰莖)比下去的自信、勇氣與堅強,帶給全世界更多大膽的造型與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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