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的，這首Muse的歌從兩年前發行專輯以來就一直常駐在我的愛用播放清單中，不過直到剛剛第Ｎ次重聽，我才驚覺歌詞的意境幾乎可以完美無瑕地套進我畢生最愛的小說──也是我早在報考英文研究所之前就立志要拿它來寫畢業論文的印度小說《微物之神（The God of Small Things）》──中的一段重要故事線裡！
噢，就在那一瞬間，我的感動與狂喜瀕臨暴走，讓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親自把這首歌的中譯歌詞重新翻過，順便將《微物之神》的故事拿出來重溫一次！姑且不論我是不是過分聯想，還是請有興趣的朋友們聽我將這段故事娓娓道來吧 （為免誤觸劇透潔癖者的敏感神經，我將《微物之神》的劇情放在歌詞中譯之後，請安心閱讀）：
Muse - Resistance
繆思樂團 - 抗爭
Is our secret safe tonight
我們的秘密能否安然度過今晚？
and are we out of sight
我們是否逃出了監視眼線之外？
Or will our world come tumbling down?
抑或我們的世界終將破滅崩壞？
Will they find our hiding place
我們的藏身處是否會被查獲？
is this our last embrace
這是否是我們最後一次相擁？
or will the walls start caving in?
還是最後防線亦將瓦解墜落？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but it should have been righ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但我們本應沒有錯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to let our hearts ignite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將愛火點燃於彼此心中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are we digging a hole?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我們是否在自掘墳墓？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this is out of control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事態已然失控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it can never las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我們絕不可能長久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must erase it fas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得趕緊抹去這段孽緣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but it should have been righ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但我們本應沒有錯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Love is our resistance
愛就是我們的抗爭
They'll keep us apart and they wont to stop breaking us down
世人會將我們分離，不拆散我們永不罷休
Hold me
抱緊我
our lips must always be sealed
我們絕不能洩漏半點風聲
If we live a life in fear
如果我們註定活在恐懼陰影之下
I'll wait a thousand years
我願癡癡等待千年
just to see you smile again
只為能再次見你綻放笑顏
Kill your prayers for love and peace
抹煞你對愛與和平的祈求吧
You'll wake the thought police
你會驚動思想警察的
we can't hide the truth inside
我們不能僅將真相深埋心底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but it should have been righ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但我們本應沒有錯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to let our hearts ignite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將愛火點燃於彼此心中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are we digging a hole?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我們是否在自掘墳墓？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this is out of control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事態已然失控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it can never las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我們絕不可能長久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must erase it fas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得趕緊抹去這段孽緣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wrong, but it should have been right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錯） 但我們本應沒有錯
It could be wrong could be....
（這可能是個錯、是個...）
Love is our resistance
愛就是我們的抗爭
They'll keep us apart and they wont to stop breaking us down
世人會將我們分離，不拆散我們永不罷休
Hold me
抱緊我
our lips must always be sealed
我們絕不能洩漏半點風聲
The night has reached it's end
長夜已盡
We can't pretend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We must run
我們必須逃亡
We must run
我們必須逃亡
Its time to run
該逃亡了
Take us away from here
帶我們遠離這裡
Protect us from further harm
保護我們不再受到戕害
Resistance!
抗爭！
過了《微物之神》原文版封面圖就是劇情介紹囉！怕小說據透的請迴避。
大家上世界歷史的時候想必都學過印度的種姓制度（Caste system）吧。如是，那麼應該都很清楚種姓制度將人做出了世襲的高低階級之分，從上而下依序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婆羅門（神官）、剎帝利（貴族、戰士）、吠舍（百姓）、首陀羅（奴隸），最後則是跟低等家畜一樣汙穢的帕拉凡（賤民），或稱不可觸碰之人（您瞧，這階級有多卑賤才好，一般人連碰都嫌髒）。
不管你生在哪種種姓人家、不管你天資聰穎、愚昧昏庸、作惡多端或者造橋鋪路，總之你所屬的種姓都會從你出生那一刻跟你跟到斷氣為止，比被厲鬼附身還令人絕望。不同種姓之間不只不可通婚，賤民們甚至曾過著連掃地都得倒退著掃，才能一併掃去自己汙穢的腳印以免褻瀆主人尊爵不凡的潔淨鞋底的恥辱生活。印度人對種姓偏執到這種境界，我們就不難想像要是有哪些傻子膽敢做出逾越種姓律法的傻事，面對死亡也只是再合理不過的常識。
在聖雄甘地帶領印度人民脫離英國而獨立之後的今日，就官方說法而言，種姓階級已經完全被消除。然而幾千年來不斷制約著印度人的這套階級制度，怎麼可能說廢止就廢止呢？不久前新聞上才剛出現過一個"honor killing（榮譽殺戮）"的案例，死者被眾人動私刑處決，原因竟然只是他愛上了不同種姓階級的人。在現實生活中尚有這樣的案例，無怪乎在《微物之神》中，跨種姓之戀也成了註定毀滅的悲劇：
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分別是富裕基督教家庭的千金小姐阿慕（Ammu）以及服務於大宅中的賤民長工之子維魯沙（Velutha）。兩人雖有主僕之分，卻是從小就玩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小時候，工藝精湛、聰穎敏捷的維魯沙會自己做精巧的玩具送給阿慕玩，送的時候還不忘拼命把手掌攤開到不能再攤，以免小姐在拿玩具的時候碰到自己骯髒的手。長大後兩人各分東西，在印度首都接受西式教育的阿慕本來計畫念大學，希望未來能當女教師，卻被以毆打妻女為樂的學者父親逼回鄉下等嫁人，原因是「女人念大學是一種無意義的浪費」。同時，生為賤民的維魯沙則毅然決然加入了當地的共產黨，向他深惡痛絕的種姓制度正式宣戰，希望爭取長久以來一直應得卻一直被虧欠的人權與尊嚴。
阿慕為了逃離名為父親的獨裁怪獸所占據的失歡家庭，很快的嫁給一個身世相當的阿薩姆英商茶行員工，希望在另一個家庭展開新的生活。沒想到那個男人原來是個無可救藥的酒鬼，每天晚上都帶結成派狀掛在嘴邊的嘔吐物躺在家門口不醒人事，要不然就是成天不務正業，搞到最後還想把自己貌美的老婆「進貢」給英國老闆來保住工作。
在原生家庭經歷破滅、自組新家庭的夢想還是破滅，此時的阿慕雖然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春美女，心靈卻彷彿已經老了好幾十歲。她認清了現實、拋棄了一切其實並不算過分要求的小小夢想，為保護孩子而主動和酒鬼丈夫離婚，儘管離婚對傳統印度女人而言是比死還慘的下場。離婚後的阿慕帶著一雙天真無邪的龍鳳胎和宛如自殺轟炸機般的憤怒，回到了所有親戚都用虛偽的關懷來暗中嫌棄她們、訕笑她們、諷它們為無恥寄生蟲的原生家庭，獨自在眾人排放出來的不屑氛圍中扶養年幼的子女。
另一方面，積極投入共產抗爭的維魯沙也被上天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雖然當地流行起來的共產主義「理論上」應該要消滅迫害世人的階級藩籬，但演變到最後也淪為資產階級才玩得起的嘴砲遊戲。當老闆的一方面要員工大喊共產萬歲，另一方面卻理直氣壯地祭出職場威權、脅迫女工陪睡。共黨地方領袖則是一邊激情推銷共產思想、另一邊卻忙著和維魯沙這種真正需要社會主義精神來援助的燙手山芋劃清界線。結果，在印度種姓階級的千年巨靈之前，區區一兩百年歷史的共產主義也只能龜縮在自欺欺人的假象裡裡唱著精神自慰的紅歌，根本改變不了印度社會的任何現狀。
就在此時，阿慕和維魯沙這兩條本應永遠沒有交集的悲傷平行線開始彼此靠進。
同樣是如此微渺、如此無助、如此失落、如此憤怒，年紀輕輕就披滿傷痕的兩人終於惺惺相惜，再也無法分離。這對禁忌之戀的主角一個是出身名門，但從某種角度而言已經淪落比得死還慘的千金大小姐、另一個則是就種姓邏輯而言和卑賤家畜沒啥兩樣、連腳印都不配留在地上的不可觸碰之人（儘管他英俊挺拔、天賦異稟、溫柔可親、積極上進）。用當代角度觀之，身分懸殊的戀愛未必是構成悲劇的必要條件，相反的還是好萊塢愛情片、狗血連續劇和言情小說的暢銷老哏呢。然而請不要忘記，在那個年代的印度，這樣的逾越就像冰清玉潔的聖女自甘墮落地獻身給頭上生瘡腳底流膿的人渣，或是溝裡的糞便妄想和芬芳清蓮一生一世，是令所有人賤斥、嫌惡、甚至作噁的絕對禁忌。
阿慕和維魯沙比誰都清楚，跨越種姓藩籬的戀愛對家庭、對社會、對每雙嗜血的眼睛，以及對不成文規定了誰才該被愛、該怎麼被愛、能被愛多少的「愛的律法」而言，都是人神共憤的褻瀆。他們也都明白，這樣的戀愛一旦被揭發，後果絕對不止是賠上性命這麼輕鬆愉快。即使如此，他們仍義無反顧地選擇燃燒性命來深愛彼此，每天晚上划著小船跨越大河，在他們的祕密藏身所────名為「歷史之屋」的白人廢宅中合而為一，然後再趁著天亮之前回到各自的無形牢籠，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般的繼續過活。
我想，對於這兩個沒有明天卻仍等待明天的靈魂來說，賭上性命的跨種姓之戀，也許就是被遺棄在世界邊緣的「微物」能夠向大社會、大歷史、大律法、大世界作出的最終抗爭吧。
《微物之神》不是童話故事，而是國王心情一個不爽就會舉起黃銅花瓶痛毆皇后、離經叛道的公主變成眾人眼中的寄生蟲，而王子根本就不存在的半自傳體小說。既然連明天都看不見，更遑論王子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阿慕和維魯沙之間不能說的秘密，最後當然還是被揭發了。
為了顧全家族顏面，阿慕的家人誣陷維魯沙是以下犯上的變態強暴犯，號稱人民保姆的警察們獲報之後立即毫不遲疑地對維魯沙動用了私刑。最後維血肉模糊、腦漿四溢、大小便失禁地在阿慕的雙胞胎小兒子面前斷了氣。
而眾人眼中不知羞恥的阿慕，則從寄生蟲身分淪為更加骯髒下賤的妓女身分，全村上下所有人都把她當作過街老鼠，恨不得趕緊將她鞭數十驅之別院，以免她骯髒的身體繼續玷汙這片已經平白蒙塵的土地。最後美麗的阿慕孤獨悽慘地病死在某個破爛的廉價小旅社裡，死時年方31歲。
阿慕無辜的小龍鳳胎也被拆散，女孩被送往遠方的寄宿修道院，眼不見為淨。女孩認清自己的微不足道，也認清自己不論怎麼做、不論是死是活都沒有任何實質意義，所以長大後變得徹底地麻木、冷漠，猶如對所有事物（包括自己）都漠不關心的空殼。
另一方面，小時候被家中長輩逼著誣陷維魯沙強暴媽媽的男孩則被「退還」給他的酒鬼生父。然後過不了多久，馬上又被酒鬼生父退還回來。男孩一直無法走出被長輩們逼著背叛溫柔的維魯沙、在拘留所中眼見被揍到顱骨破碎的維魯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他擠出破碎的微笑的創傷，太多太多有口難言的內疚讓他完完全全地封閉了自己的心靈，化為在家中連一絲絲存在感也不配擁有的行屍走肉......
寫了這麼多，其實還沒能勾勒出整本書的十分之一吧，禿筆駑鈍，真是汗顏哪。不知道有沒有人耐著性子把文章看到最後面這邊呢？無論如何，我還是覺得我一定得把這個故事寫出來，藉此紀念我在和小說毫不相干的Muse單曲Resistance中找到和讀小說相同的感動。
雖然阿慕和維魯沙沒能終成眷屬，但當他們不顧一切地燃燒著生命，在大河對岸的歷史之屋裡緊緊相擁時，我想他們心裡沸騰著來不及說出口的千言萬語，應該和Resistance的歌詞相去不遠了吧。Muse - Resistance與《微物之神》，在此僅獻給大家。
LOVE IS OUR RESISTANCE!!!!
愛就是我們的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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