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攝影：2010明華園總團《包公審判官》高雄覆鼎金保安宮場 @ 架空馬戲團

(照片太多了好難抉擇拿哪張放在文首啊啊啊啊~~只好混在一起做張拼貼大雜燴了>/////<)

謝謝你，明華園。謝謝你讓我憶起小時候初次被電視上的歌仔戲大大驚艷的興奮之情。近幾年來受到許多台灣傳統戲曲界長輩與友人的提攜，讓我很幸運的有機會跟著劇團近距離拍攝記錄崑曲和京劇，也因此越發被傳統戲曲的世界所吸引。不過若要論到我的傳統戲曲啟蒙，還是得歸功於台灣本土的歌仔戲。一直到今天，楊麗花歌仔戲的許多電視片頭曲我都還記得怎麼唱。很高興昨天能有機會免費欣賞世界級水準的明華園總團的大戲《包公審判官》，讓我重溫了小時候每天下午準時打開電視收看的歌仔戲。

(內文圖多，敬請耐心等候讀取)

這次的演出是以戶外廟口搭台演出的方式呈現，不過華麗炫目的服裝造型和舞台效果完完全全擄獲了在場每個人的視線，絲毫沒有克難將就的感覺，整齣戲精緻的程度讓人不禁忘記自己其實是坐在廟口邊吃地瓜邊看戲。

由於在台灣「明華園」和「孫翠鳳」這六字本身就是人氣保證，這次我很謹慎的在開演前兩個半小時就去了現場，希望能搶到好位置。剛到現場，看到整個廟口的觀眾總計也不過十幾個，我心裡還曾暗自竊喜地想著說不定可以搶到前三排的帝王位。不過，呵呵，我把我親愛的同鄉想簡單了。走近一看，才赫然驚覺常見的圓塑膠凳子中央洞口上有放CD的、插DM的、擺飲料的、擱零嘴的、貼膠帶的、堆書包的，佔位的創意可說令人眼花撩亂......更誇張的是，甚至還有實在讓人不敢苟同的「鐵鎖連舟」佔位大法！

何謂鐵鎖連舟佔位大法呢？各位歐吉桑歐巴桑千萬別學，就是用區區一條紅色塑膠繩將前十排正對舞台的數十個塑膠凳直接綁成一整串，一舉佔光前十排的所有帝王位。如果前幾排是保留給達官貴人的VIP席，沒關係，好好說清楚就是；如果不是，這種鐵鎖連舟佔位大法是不是有點太超過了咧？

不過話說回來，我承認我沒有那種當場拆了那些塑膠繩的膽識，於是只好挑了第13排的兩個位置(一個給我一個給老媽)坐下，就這麼乖乖地等了兩個半小時。等待，總是有回報的。開演前十分鐘我往後一瞧，本來空曠的偌大廟口廣場已經是人山人海、水洩不通，連保安宮的階梯和樓上都被觀眾擠爆。好吧，有早點來卡位果然是明智的抉擇。

大幕升起，首先是歌仔戲自古以來酬謝神明的「扮仙」儀式。

明華園總團《包公審判官》084.jpg 明華園總團《包公審判官》090.jpg

一起來看戲的老媽告訴我，她以前看過很多次「扮仙」。說白了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演廟口野台戲之前會有幾個人扮成神明的樣子出來講講吉祥話、走幾回圓場這樣而已。不過這次可不是一般的扮仙，而是明華園的扮仙啊！果然，演員一亮相，習慣崑曲京劇的我馬上被BLING到爆炸的演員扮像所嚇傻了。等等，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在我會意過來之前，整個舞台已經被浩浩蕩蕩的二十餘名演員所填滿了。每個演員身上改良過的戲服都華麗到爆表，看得我眼球都凸出來啦！

扮仙的過程除了說吉祥話和酬謝神明之外，還有免費的壽桃和糖果雨喔！演員們在扮仙流程大致告一段落後，會把一盤盤的裝袋壽桃和糖果拿起來往觀眾群拋去，生角丟壽桃，而旦角便灑糖果。可想而知，現場所有婆婆媽媽馬上大暴動，爭先恐後的往舞台前擠、拼命爭搶象徵好彩頭和神明保佑的壽桃。這麼歡樂的場景，大外行的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好戲開鑼。《包公審判官》講的是鐵面無私包青天不畏皇親國戚的淫威，誓將一介民女的兇殺命案查得水落石出的故事。基本劇情是這樣的：

進京趕考的包公姪兒包君瑞與王妃的皇弟龐昌道偶然在客棧巧遇，兩人都對客棧姊妹花中的姐姐柳春一見傾心。然而，柳春喜歡的不是淨知道欺侮盲眼流浪歌手青暝永的昌道，而是斯文和善地款待青暝永的君瑞。

柳春和君瑞秘約後花園，但卻被昌道捷足先登。昌道求歡不成，一時氣憤便殺了柳春，並趁亂躲進生人不近的判官廟。該廟祭奉的判官就輩份而言正是昌道的爺爺。判官無法對孫兒痛下殺手，便竄改生死簿、令鬼差捕捉柳春的冤魂、將她囚禁於鎖魂鍊中，並將殺人之罪完全推給事後才來到花園的包君瑞。

包公斷案鐵面無私，然陽間案情膠著，王妃又搬出萬歲爺來施壓，包公於是便前往陰間查案。不料早已串供並湮滅證據的判官也直指殺人兇手就是包君瑞。連陰間的判官神明都這麼指示了，包公只好心痛但斷然地下令處決姪兒包君瑞。君瑞肯求萬歲爺給他一點時間返鄉與年邁老母訣別，萬歲不肯，但後包公以自身為擔保代為求情，萬歲便允准了七天時間。

劇情至此急轉直下，包公念姪兒是對自己有撫養之恩的大嫂的獨子，便擅自將萬歲允准的七天改為八天告知君瑞，打算以自己的項上人頭頂替君瑞的殺人之罪。

幸虧君瑞的母親察覺有異，趕緊拉著君瑞要回京阻止行刑。兩人在路上碰見了流浪歌手青暝永，這才知道原來青暝永是每晚負責守判官廟的，並且在案發當夜鉅細靡遺地聽見了判官為了守住孫子而徇私舞弊的整個經過。由於君瑞之前在客棧中替青暝永解圍，還款待他酒菜，青暝永便在稍加戲弄君瑞之後一起赴刑場大喊刀下留人。

在萬歲爺面前，青暝永道出了整個經過，並且說服萬歲開金口釋放了被鎖魂鍊囚禁的最有力人證────受害者本人。柳春的幽魂直指真正的殺人兇手乃仗勢欺人的龐昌道。於是，萬歲爺本人親自下令使龐昌道伏法。陽間的殺人兇手償了命，青暝永沒忘記身為陰曹地府的神明卻是非不分、徇私舞弊的判官，於是鐵面無私的包公便在夜裡帶著虎頭鍘下入幽冥之境，將貴為神明的判官一併制裁。

我不是個資深的戲迷，但不想寫出只是一味叫好的空泛心得文，當然也不夠格給演員打分數。本來想談談昨晚重新認識的歌仔戲和近年接觸的崑曲、京劇有何異同，不過那應該得用掉很大的篇幅和精神吧。噢不，不光是這樣，我想拿這種題目來寫論文都是綽綽有餘。那麼，別在這小孩騎大車，還是來說說個人看戲的感想吧。

這齣戲的劇情乍看之下十分沉重，但其實劇中處處穿插丑角青暝永古今不分的插科打諢，逗得滿場觀眾爆笑不斷。或許，這就是本土歌仔戲特有的魅力之一吧。觀眾和演員之間，似乎洋溢著無限的親切與默契。就算來點不正經的插曲，似乎也無傷大雅，甚至可以說是精華橋段呢。

就身段和表情部分來看，歌仔戲裡仍看得出京崑的底蘊，不過感覺上歌仔戲演員的身段似乎不會像京崑演員演得這麼大，也沒有在經典橋段中定格經典POSE的特性。自然的、符合日常的、流動性更大的身段似乎是歌仔戲的特色。不過大家都清楚，當劇中出現個人功夫秀的時候，明華園專業演員的身段功夫當然是完全到位絕不輸人的！

在唱念方面，感覺上歌仔戲似乎並不會特別執著於高難度的音域和艱深冷僻的文言文，而是企圖讓八歲小兒直到八十老翁都能輕鬆地聽懂內容、融入劇情。這應該也是歌仔戲親民的原因之一吧。

至於我自己看完這齣戲最有感觸的部分，雖然說來有點八股，但應該就是正義的可貴與無價了。

記得多年前電視劇包青天席捲整個華人世界的時候，就有人說大眾之所以愛看包青天，就是因為世界上充斥著太多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好人不長命是禍害遺千年，套句近一點的話來說，就是「殺人放火金腰帶、造橋鋪路無屍骸」。社會越是動盪不安，民心就越是嚮往一個剛正不阿的正義形象；換句話說，正因為社會上處處充斥著不義，大家才會每天守著電視機，收看劇中鐵面無私的包青天替弱勢小民主持正義。